Tag Archives: 农村

2007 – 贵州公民教育实践(一)

雨不停地下,课上了一半,一个男孩子突然冲出了教室指着远方大喊一声“涨大水了!” 我顺势望去,都柳江比平时开阔了不少。孩子们个个紧张起来,几个男孩子先冲出了学校,一些平时乖巧的女孩子望着我们说,“老师,我们要回家帮忙搬家”。我和同事未曾经历这般情况,只好先允了她们,然后一边打电话通知办公室,一边跟着孩子们往江边走。 那个班里,不少孩子是侗族的。他们穿鲜艳的侗服,会用清脆的声音唱动听的侗歌。他们的家多是建在江边,以木吊脚楼为主,从水边向山上伸展。房子的下层养猪、牛,放农具杂物,上层住人。孩子们所说的“搬家”,便是去帮忙搬那些下层的杂物等等,否则水涨起来,便容易被淹掉。我们所在的小学,已经是八开乡地势较高的地方,赶往江边的路上,一个学生告诉我们,水涨的厉害的时候,曾经淹掉过学校的操场。 远远的望见江水里有些黑点沉浮,近了才发现那原来是人——一些村里(仅剩的)壮男,正游在那汹涌的江中,试图接住那些由于大雨、泥石流而被冲到了江里的木头——粗的有约三十公分的直径、三四米的长度,顺流而下,若是水中人被撞到,必然危险。可是江边的孩子们却看的兴奋,男生们更是跑去帮忙——用钩子钩住木头一端,往岸上拉。看来这活计早已是他们练的纯熟的了。 零六年夏天在南京接触许多民工,他们都记挂着家里的孩子,说打工的目的,大抵也便是为了给孩子攒学费。而眼前的这些孩子,却正是记挂着远方父母的“留守儿童”们。他们大多与祖父母辈相依为命,遇到大水这样的情况,也只是老少互扶,甚至于那些之前在我眼里年幼无知的十几岁的少年们,俨然便成了救家主力,个个的严峻眼神里都写满了责任。 零七年的夏天,我遇到了大约八十多个贵州榕江农村的孩子。他们分两批,第一批在八开乡都江小学,第二批在乐里镇中心小学。我的角色,是世界宣明会榕江办公室的实习生,以及“公民教育暑期实验班”的课程设计者并执教者。班上的孩子们,小的三年级,大的六年级。多数是校方代为选择出来的,其中又有大部分是宣明会的代表童,女生为多。 榕江则是一个外人几乎不知道的小地方。从贵阳机场到榕江县城,直接开车也要盘四个小时的山路。它是国家级的贫困县,有33万人口和268个村。县城很小,主要的街道只有南北方向的两条,东西方向横亘六七条街道。那里聚集着汉人、苗人、侗人,以及布依族人,等等,年龄结构相对年轻,生活节奏很慢。当地饮食可以以四个字概括:辣、油、酸、腥,非常野。宣明会每年用在榕江的善款大约有300万人民币,而扶助的重点是教育与环保。 宣明会是有基督教背景的非政府组织,主题是儿童与扶贫,规模排得上世界前三。八二年开始进入中国大陆,目前中国区的操作模式简单说就是香港筹款、大陆用钱(当然在香港也有许多本地的活动)。全国七个省市自治区有宣明会入驻,往往是以救灾、重建为契机进入,在一个项目点持续工作十年左右。例如我所在的榕江地区,是2000年的时候由于榕江水灾进入,原定于到零八年撤出;但由于实际需要,又延长了援助期限到2012年。总体上,宣明会在中国的行为相当低调,行在言先,脚踏实地,连其宗教背景也被强制性淡化,目的仅仅是在行善的同时保护自己。当时写给朋友的信笺里,我提到过自己对宣明会的欣赏:“它对于受助者愿意坚持‘和你在一起’,它真正的乐其乐痛其痛,它的努力方向之一就是让人们在它离开之后还能继续向着幸福的生活前进。这种完全不缥缈的‘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可以大大减轻我们的无力感。” (待续) 相关链接: 贵州田野笔记之一:期望 贵州田野笔记之:生活